舞诗剧《九歌》:看天地,看众生,看自己

娱乐主编 2024-11-27 06:25:02

  作者:邱爽(剧评人)

  近年来,以历史人物或古代经典诗书画作品为题材的舞剧不断涌现,如以《千里江山图》为题材的《只此青绿》,以《兰亭集序》为题材的《永和九年》,还有描绘历史文化名人生平的《杜甫》《诗忆东坡》《李清照》等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其特有的审美意趣和哲学内涵,穿越千年,与当代人产生精神和情感共鸣。近日上演的传统文化题材舞蹈诗剧《九歌》再度引发观众好评。

  该剧取材自屈原所作楚辞《九歌》,以当下视角赋予篇中上古之神全新的精神和形象,抒写了当代人对生命情感的表达。《九歌》打破传统舞剧的叙事结构,大胆采用舞蹈诗的形式。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是一次冒险:大多数观众是喜欢看故事的,喜欢有人物对照、戏剧冲突的作品,此前一些较为成功的舞蹈诗剧作品,也都在剧中安排了人物作为叙事主体,而《九歌》是一部完全没有故事情节的纯写意作品。如何将各个篇章串联起来,如何吸引观众的注意,对于《九歌》的主创团队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挑战。

  “天人合一”“万物有情”,该剧以此破题。舞蹈诗剧《九歌》从屈原11篇原作中提炼出“东君”与“云中君”象征日月,代表“天”;“山鬼”与“河伯”象征山河,代表“地”;“湘君”与“湘夫人”象征世间男女,代表“人”。天、地、人各为一个独立篇章,每个篇章内部又都设计成阴阳两两相对的结构。第四篇章将大司命与少司命合二为一,着眼于“一阴兮一阳”,利用太极八卦图表现万物生灵的“法自然”之“道”。日升月落昼夜交替,山峦起伏潮起潮落,人间悲欢聚散离合,最终在“道法自然”中实现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,达到中国传统哲学和人生修养的最高境界——天人合一。

  舞蹈诗剧这一体裁虽然减弱了作品的叙事性,但也为作品增加了抒情空间。当剧情不再是舞剧的主导,舞者的表达更加自由流动,独舞无须再做哑剧表演或是刻意地表演某种情绪,群舞也不必充当移动背景,剧中舞者的每一瞬呼吸、每一个节拍都使作品回归舞蹈最原始最浪漫的诗意表达。太阳神东君降临时,群舞舞者伴随着充满节奏感的鼓点整齐有力地奔跑、跳跃,迸发出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,使“驾龙辀兮乘雷”一句有了生动的画面;随着舞者一系列轻盈的抬腿、控腿、跳跃、翻腾等高难度动作,云中君月亮的博袖长裙上下翻飞,犹如云中仙子;太极群舞段落,黑衣女舞者与袒露上身的男舞者,犹如阴阳两极,他们依次伏倒、站起、转身,相互对立又相互融合,周而复始、连绵不绝,表现出生命的短暂和宇宙的永恒。

  全剧着墨最多,也是最为华彩的一个章节,是《山河》篇。其中,“山鬼”与“河伯”的双人舞可谓惊艳。一个是囿于一地的高山,一个是自由奔腾的河流,两位舞者从双脚对接开始,逐渐到整个身体的相依相托。水温柔地环绕着山,托举起他的孤寂;山默默望向水中的倒影,愿流水能带他一同奔向远方。两位舞者精湛的技术、默契的配合、细腻的表达,仿佛在诉说着山河互为映照、相伴相生的关系。另一舞段中“河伯”的表现也令人印象深刻,饰演河伯的舞者在空中鱼跃、俯冲,从一处被抛接到另一处,几乎所有的动作都在群舞托举下完成,如蛟龙、似游鱼,营造出“乘鼋驾鲤”般逍遥自在的效果。

  《九歌》的舞美设计同样施以大写意的手法,以虚驭实。该剧用一种概括而抽象的结构在舞台上搭建出一个空间,既能很空灵地容纳演员,同时又有它的象征意义。舞台上方悬挂着一个椭圆形天幕,与长方形的舞台构成了一组“天圆地方”的意象。在这天地之间,不设任何写实的布景,仅作一些符号化的表达。比如《日月》篇,只在舞台上寥寥数笔点缀几块“石头”,象征着山峰,与椭圆形天幕遥相呼应;而到了《枯荣》篇,“石头”只剩下一块摆在舞台中央,所有舞者都围着它跳舞,这块“顽石”既像是天上落下来的陨石,又像是万物终将归一的太极。天地相对、虚实相生,不至于喧宾夺主,又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诗意。

  在这部舞动的诗篇里,我们见天地、见众生、见自己,感受生命的温度,长歌不绝,皆因仁心万古。当帷幕缓缓落下,自由与徘徊,孤独与等待,爱慕与思恋,那些深邃又朴素的命题,都留在了观众心中。

  《光明日报》(2024年07月31日 16版)

相关文章